第二十五章。克利-飞蛾之舞[一幅画打开的世界]
《飞蛾之舞》是我遇到的第一部克利的作品。当然是复制品。我找到了原件,把它放在了我的桌子上。我现在正在看。这是昭和五年(1930)出版的《世界美术全集(普通社会)》第35卷的卷首插图。高中毕业去东京的时候,我只偷偷把这幅画撕下来带在身边。颜色和亮度与原画完全不同,不仅是因为在漫长的岁月中褪色了,也是因为原作的复制技术有问题。饶,看起来好漂亮,这也是这幅画的可怕之处。
气势恢宏的《世界美术全集》精装版,36集,在当时是划时代的出版物。而彩色的扉页插图,每册只有几页,其余全是黑白印刷的。尽管如此,它和《日本童书馆》(ARS社)、《书氏全集》(彦博书店)系列一起,被视为我家战后的瑰宝。在冈山市的空袭中,我所有的房子都被烧毁了,但我的兄弟仍然用一辆大滑板车把它们运到乡下,留在那里,以免它们被损坏。另一卷西洋画的扉页是特纳的《雨、蒸汽和速度》。对蒸汽机车特别着迷的我们,已经在惊叹的同时看了很多遍。
《飞蛾之舞》以其现代绘画的全新魅力第一次让我在少年时代大开眼界,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作品。然而不幸的是,在最近出版的克利绘画集中完全看不到它。或许还有无数其他迷人的作品和重要的代表作,所以在评选中总会被遗漏。虽然藏在日本克利的作品里,但恐怕是我第一个开始熟悉和接近的。当我想选择在一篇连载专栏中谈论克利时,首先想到的是它。今天看了无数的画展,通过很多画册浏览了大量凯利的优秀作品,这幅画并不是我的最爱。不过,借助现代印刷技术的便利和眼下的一点点机会,我觉得是让这幅画重见天日的好时机。而且我发现收藏它的爱知县美术馆在官网上刊登了一份。再次仔细观看《飞蛾之舞》,我震惊了。比我想象的要深刻。
即使是在同时期的作品中,看起来也依然朴实无华。在美丽而深邃的网格状色块上,一只拟人化的线描飞蛾正在飞翔。Klee有很多小尺寸的作品,这个只有50 cm X32 cm。用“油彩重印”的新技法画出了飞蛾的描线,从1922到1923尝试了几幅,用油彩做出了炭画的感觉。将油画正面朝下涂在水彩纸上,然后用铁笔在水彩纸上刻下线条轮廓,最后用水彩完成。据说屏幕上的线条像污垢一样,是转印时按纸的背面沾上的。很明显,这幅画一定是通过想象漫画中我们称之为“精灵”的生物拍动翅膀而临摹的。
在画面中央,贯穿画面上下的光线中,飞蛾拍打着翅膀,昂着头,向后仰成拱形,向上翱翔。然而,克里特的六个矢量箭头束缚了它的运动,尤其是像钟摆一样向下坠落的长箭起到了重力的作用,使得飞蛾无法向上飞行。这是艰难抵抗的时刻。它的脸因头发被拉扯而抬起,嘴唇紧闭,屏住呼吸。眼睛望着渴望的天空,拍打着翅膀,徒劳地反抗。人字纹穿过它的身体,用周围的深蓝绿色区域和方格块把飞蛾包围起来,仿佛在告诉它:不要试图从这里飞出去。仔细看,飞蛾胸前中箭,有伤口。裙子底部的那一滴吊坠是眼泪吗?而所谓的“飞蛾扑火”是一种悲壮的奋力翱翔?
我不知道克利赋予这部作品什么意义。然而今天看起来,不知道为什么,我想起了一位受人尊敬的诗人,冈山出生的长濑惠子,以及她大约34岁时写的一首诗《万国女神》(《万国女神》,和楚书房,1940):
作为一个和原生太阳一样热爱光明的女人,永濑惠子每天在操持家务、育儿、农活的同时,梦想着“在无边的天空中飞翔”。长濑惠子是见证宫国健二遗作《勇敢的暴风雨》在葬礼上被发现的诗人之一。凯丽的飞蛾,就像宫城健二《夜莺之星》里的夜莺一样,向往飞上天空。然而,不像夜莺,就像长濑京子自己,就像你我,我想飞却被拉回地面,插上一箭,不停挣扎。对了,这幅画原来的德文名字不是motte,对应的是英文moth,而是Nachtfalter Tanz,也就是鳞翅目飞虫在夜晚的舞蹈。鳞翅目夜间飞行的昆虫,即夜蝶。飞蛾作为夜晚的蝴蝶,和夜莺一样,让人联想到夜晚化妆做皮肉生意的女人。夜蝶拼命想摆脱自己的处境...但这幅画表达的是我们自身普遍处境的暗示。飞蛾的线描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不容忽视的幽默感。
凯利的画色彩真的很美,就像诗歌和音乐一样,带着一种童话般的奇幻幽默,大多数人都感受到一种世界性的脱俗美感。在20世纪的画家中,克利至今仍是最受欢迎的,大概就是这个原因。他的很多作品乍一看都很时尚精致,也只有这样才能强烈吸引观众。但事实上,它们有一个深刻的主题。而《飞蛾之舞》正是这样一部作品。
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这是一部如此沉重的题材作品,直到这次仔细想了想。《飞蛾之舞》对我来说,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扉页,暗沉的红紫色调,既没有表现夜晚的黑暗部分,也没有表现光明部分。它是“一幅略带阴郁、神奇而有趣的画,处处透着一丝幽默”。而且,在我的记忆中,这种飞蛾与其说是翅膀厚、四肢肥的飞蛾,不如说更像是一只嗡嗡作响、拍打着翅膀的飞蚊。我随机想到箭头是和蚊香广告的联想;就连飞蚊手里那支刺入中心下部,让人感觉像标枪一样的利箭,似乎也起到了反作用力的作用,帮助飞蛾下定决心跳跃翱翔。其实我们今天重新审视它的时候,它虽然在跳跃,却没有被束缚,而是像一只落了箭的飞蛾,在一瞬间,毅然而不屈地向上跳跃。横在飞蛾腰间的又重又黑的丝带,基本上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,不过是为了清晰地衬托飞蛾上翘的身体。虽然线条从来没有变过,但是和我之前对这幅画的印象太不一样了。
我有两本绘本,里面都有这部作品,分别是1955和1962的战后版本。虽然号称“原色版”,但是现在看起来印刷精度很低,比实物更灰、更蓝、更灰暗。看起来和紫色的扉页很不一样。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,为什么我没有再次品味《飞蛾之舞》?我觉得大概是因为看起来没有其他作品吸引人吧。被小时候形成的第一印象所困,我变得很武断,带着强烈的偏见,对自己说:“明明应该是比较容易理解的有趣的作品。怎么这么诡异!”我没有对比童年的扉页,就匆匆翻了一页,把目光转到了其他作品上。
那么,原画是什么样子的呢?参观了爱知美术馆,第一次面对面体验了原作。感觉比我想象的要大,颜色也简单,但是有一股凉气,值得一看。它不像美术馆和图画书里的官网那么阴暗。与其说是蓝色,不如说是含蓄的绿色,连微小的细节都能看得很清楚。相比大约两年前,我参观克利作品的大本营——伯尔尼美术馆时,感受到了一种更深更不一样的满足感。画这种东西,还是要欣赏原作。在美术馆里,似乎这幅画是明星作品,有超过原画尺寸的大幅海报出售。当然,我买了。好了,就把那张困扰我多年的《世界美术全集》扉页的图片,连同我的记忆一起,放进盒子深处吧。
这一次,我想写克利,一个我喜欢的画家。他有趣,深刻,甚至难以理解。可惜目前没有这样的盈余。
乍一看,克利的一些线条画和象征性的线条表达看起来像儿童画,这并不奇怪。克利和毕加索等画家,他们对简洁线条的尝试给日后的漫画和平面设计带来了巨大的影响,但他们的方向各不相同。毕加索的画经常被形容为“像孩子的涂鸦”。但是,毕加索几乎没有受到孩子的任何影响,这是肯定的。毕加索从现实的再现发展到变形,再从变形发展到省略。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独特的造型能力,也就是“出色的描述能力”。相比之下,克利显然受到了儿童绘画的强烈启发,并没有因为这种启发而把精力投入到对现实的变形上,而是跳起来和童年紧密相连,或者说是地球上各民族从遥远的原始时代就一直在进行的行为。对此,克利曾说:“绘画不是再现眼睛看到的东西,而是使眼睛能看到的东西。”(创作信条的自白,1920)而且,他的色彩感很惊艳。幻想和心理上的东西会出现在作品中是很自然的。
凯利开辟了一条通向绘画真实世界的道路,他是西方第一个这样做的画家。
二零零四年四月